“疫”境中的生命成长——我的云端心情故事
老张
谁都不知道老张多大了——也许五十,也许六十,也许七十。好像从每个人对这座小区有记忆开始,老张的身影就穿梭在这些记忆的碎片中。
老张是我们小区门口的保安大爷。
说是保安,可没有公园保安一样的神气。老张没有保安制服,没有警棍,只有两条瘦干瘦干的胳膊和一个大瓷缸子,瓷缸子一年四季冒着热气。
真要有什么危险,老张这样的绝对保不了安。但在这太平年月,老张对门外企图进来贴小广告的有着绝对的威慑力。那两条瘦干瘦干的胳膊一条用来保护大瓷缸子,一条用来拦住鬼鬼祟祟往进溜的小年轻,再横眉竖眼低喝一声“干嘛的”,准能把人吓跑。
疫情严重到开始封小区的时候,老张正坐在他的保安室里,眯着眼把报纸放远了使劲瞅。邻居的大娘路过笑着问他:“老张,瞅出什么花儿来了?”
老张没说话,端起大瓷缸子抿了一口,眉头紧皱,忧国忧民。
三天之后,小区的大铁门破天荒关上了。仅剩的小门后摆了张桌子,桌子上放着电子测温计和登记表,桌子后坐着严阵以待的老张。听物业的李叔说,老张看了报纸以后就去物业部闹着要严格管理小区出入人员,每家每户办出入证。
“可严重嘞!去了好多年轻医生。”老张是这么说的。
后来的三个月里,老张不厌其烦地用体温枪对着出来进去的人,只有“打一枪”才允许跨过老张镇守的大铁门边境线。出入过外省的要登记,写完姓名电话还要写楼层门牌号,气得出去走亲戚结果被强制隔离十四天的邻居大娘骂老张“死脑筋”。
老张端着大瓷缸子,抿一口,宠辱不惊:“这是规定嘞。”
传说中的疫情仿佛一只上古凶兽,肆虐在我们的国土,席卷而来又奔腾而去。遥远的牺牲在电视屏幕上不断播放,所有人的心牵在武汉,新冠的可怕那样真真切切,却又仿佛永远和我们隔着一道墙。
直到疫情结束的那天,全小区没有一个人见过新冠病毒的影子,解封的小区里只剩茶余饭后的谈资。有好事者又想起老张,嬉皮笑脸地说他小题大做,被邻居大娘一眼瞪了回去:“要不是门口那关公,你小子早在医院躺着了!”
老张没说话,光顾着往大瓷缸子里倒水,边倒边乐,脸上的褶子皱成一朵好看的花。
时至今日,老张已经摘掉了红袖章、撤去了小木桌。他又窝在门口小小的保卫室里,烧开热水为自己泡一缸茶,眯着眼看来来往往自由出入的人。
有一天,我蹲在保卫室门口吃冰棍,正碰见老张出来倒瓷缸子里的茶叶。我随口问他当初怎么料事如神,在周围小区里第一个提了出入管理的办法?
老张把大瓷缸子的盖子啪一声盖上,惜字如金:“要国泰民安嘞。”
也许是五月份的天气太热,直到冰棍化完我都没回过神来。那四个字仿佛一只报时的钟,庄严肃穆地敲在人心上,震得人头脑清明,钟声久久回荡。
原来每个英雄,都有自己要镇守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