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政教育

部门概况 (部门介绍) (机构设置) (岗位职责) 思政教育 (价值观教育) (理论学习) (教学科研) (主题活动) 文化育人 (工作动态) (人文讲座) (经典导读) (汾水文萃) 心理育人 资助育人 (工作动态) (资助政策) (资助项目) (工作流程) (学生风采) 军事教育 (工作动态) (军训风采) (国旗班) (国防教育) (征兵工作) 辅导员培训学校 (工作动态) (心语) (理论学习) (案例交流) (辅导员工坊) (辅导员风采) 学生管理 (工作动态) (规章制度) (班级建设) (学风建设) (大学生发展服务中心) 支部建设 财大易班 信息公开 下载专区

汾水文萃

首页 > 思政教育 > 汾水文萃 > 正文

踏访河曲山曲

发布时间:2011-04-17阅读数:

山西,人称“民歌的海洋”。山西的一百多个县,几乎每个县都有自己的民歌。据统计,现已收集起来的民歌已逾两万首,且浓郁的地方色彩充溢其字里行间。上溯春秋时期,《诗经》中的“唐风”、“魏风”大都为山西民歌,极负盛名的《硕鼠》、《伐檀》也都是山西民歌。几千年来,山西民歌沉郁顿挫、情感浓烈,歌咏爱情的情炽意切,歌咏风物的率真天成,这一特色是全国任何一个地区的民歌都难以企及的。

  民歌起源于山歌,顾名思义,山歌就是指在山间、田野、崖畔、场院随时可唱的一种短歌。在山西,最著名的山歌要数“河曲山曲”。流传民间最广的山西民歌《走西口》最初就缘于河曲,所以,走访山西民歌故乡的第一站,我们选择了河曲。

  河曲山曲的由来

  4月28日,从太原进发河曲。

  坐在车里的我,心情怎么也轻松不起来。作为“厚重山西”的采访记者,我第一次深深地体会到“厚重”这个词沉甸甸的分量。当天中午,我们停在了忻州市,经山西日报社忻州分社的帮助,我找到了忻州市文联秘书长武兆鹏先生。武先生对河曲民歌有多年的研究,而且出版了许多和民歌、戏曲有关的专著。

  我对武先生说,您把我当成学生,请您给我上一课。

  河曲,在晋西北的黄河三角上,西望陕西,北接内蒙古汉民族聚居地区。解放前,生活在这一带的农民,由于土地集中和连年荒旱,纷纷奔走西口(河曲农民把内蒙古河套地区称为“西口”),去出卖廉价的劳动力,维持最低的生活。他们主要的谋生手段是给西口外的地主“揽长”、“打短”,其次是下煤窑或“跑河路”(指船夫的生活)。通常是春出秋回,也有长年流落外乡的,当地人民称呼这样一种生活叫做“走西口”,或者叫做“跑口外”。

  由于大批农民“走西口”,使晋西北和内蒙古西部地区的经济、文化生活得到普遍的交流,蒙汉两族的民歌也相互发生影响。在内蒙古西部地区流传的汉族民歌,不仅普及绥远境内,而且也普及晋西北,甚至流传到陕西、甘肃等地,成为这一片广阔地带的汉族人民的共同民歌(这类民歌的体裁是相似的,但歌词和曲调上不尽相同),在河曲,人们称它作“山曲”。

  山曲是河曲一带人人皆能吟咏的民歌,传说“户有弦歌新治谱,儿童父老尽歌讴”并不夸张。据说最好的歌手能“连唱三天三宿都不重”,足见其蕴藏之富。多少年来,劳动人民为了消除疲累,抒发情感,用他们自己的聪明才智在劳动生活过程中创造了由吟、哼到唱的这种自娱性的即兴歌唱形式。它分布在全县大小村户乡镇,男女老幼无时不在娓娓歌唱,他们干啥唱啥,想啥唱啥,歌词信口而出。

  山曲的乐曲形式是四小节构成一个乐句,八小节构成一首乐曲;后四小节多半是前四小节的反复或稍加变化,上乐句的终止音通常落在属音和次属音上,下乐句的结尾音则落在主音上。

  山曲的歌词形式,以七字句为基础,但并不受七字句的严格约束,随着情感和语言的变化可以自由伸缩。它可以是“鱼离水坑树剥皮,死好分离活难离”这样整齐的七字句样式,也可以延伸为“寻个好男人绕天飞,寻个浑小子游地狱”这样对称的八字句样式,还可以发展为“发了一场山水澄下一层泥,半路地儿撒手活剥一层皮”较为自由的十一字句样式;或者成为“大榆树,二八叉,谁给咱管媒跌折胯”这样的三三八句式,随着语言的变化,节奏也经常在变。一首简短的山曲,由于歌唱者的身世经历不同,歌唱时喜忧和速度的变化也不同,它可以随着不同的对象,歌唱不同的内容,反映不同的生活情绪。

  在曲调的演唱风格上,山曲曲调高亢嘹亮,粗犷奔放,音域宽广,节奏自由。河曲山曲的曲调有三个主要特点:一、山曲大量运用了真假声相结合的方法,使其形成了一种区别于其他体裁民歌的独特演唱方法。比如农民们扬起锄头、放羊倌甩开羊鞭时,喊上一嗓子,高音上不去,就改用假声,体现出人们心情开阔的那种爽劲儿。二、山曲大量使用大跳的旋律,从最低音到最高音可以跨越七八度,甚至十一二度,形成跌宕起伏、活泼跳跃、热情洋溢的韵律感。三、曲调采用上长音的手法,所谓上长音就是指在高音区和中音区可以自由延长,想唱多长就唱多长,唱到高兴处可以根据自己的力气无限延长,表达农民们演唱时的兴奋劲儿。

  武先生说,由于时代的演变,山曲也有很大的发展,譬如,上下句的比拟比过去更贴切生动,词的意境更加甜美深远,产生了大量的反映不同时代的优秀山歌。但最令人陶醉的还是原汁原味的山野之曲,改编山曲往往加入了现代气息,改掉了那些土得掉渣的语言,反而失去了山曲最原始的韵味。

  通过武先生的介绍,我了解到,近30年来,河曲、保德一带涌现出三四百名小有名气的农民歌手,也向外输送了大量闻名全省乃至全国的专业歌手。

  保德三兄妹唱歌出了名

  提及有名的忻州民歌手,武先生推荐了来自保德县的杨仲青、杨爱珍、杨仲义三兄妹。在忻州停留的当天晚上,我见到了刚从北京回来的杨爱珍女士。今年51岁的杨爱珍,目前正自费在中国音乐学院学习,她希望能从理论上汲取更多的营养,回到山西培养民歌新人。

  杨爱珍看起来要比她的实际年龄年轻许多,讲起话来,声音甜得让人迷醉。一见到她,我就按捺不住地请求她唱一首民歌,她微笑着,张嘴就唱:

  对坝坝圪梁梁上那是一个谁
  那就是我那要命的二妹妹
  那山上长着十样样草
  十样样我看见妹子九样样好
  哥哥我在坝梁上
  妹子你在那沟
  看准了哥哥
  妹妹你就摆摆手

  听杨爱珍说,家里的兄弟姐妹都爱唱歌,是深受父母的影响,父母都是村里有名的山歌手。特别是母亲,嗓音就像那山泉一样清脆悦耳。从小到大,孩子们都成长在一个充满歌声的气氛里,那时候的日子很苦,爱珍的姥爷、舅舅都曾走过口外,但家里的歌声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在最艰苦的日子里,美丽动听的山歌让孩子们忘却了所有的苦难。长大后,哥哥仲青置身于民歌的海洋中,唱了一辈子;爱珍走向了民族音乐,立志成为一个专业的民族唱法的歌手;弟弟仲义走上了戏曲的道路,现在是忻州北路梆子青年团团长。

  最后杨爱珍对我说:“你应该去采访我大哥,他对民歌就像着了魔一样,他就像是为民歌而生的。”杨爱珍的话,让我很感动。杨家三兄妹的成长离不开那个蕴育着歌声的温馨家庭,而这种精神也正是生活在河曲、保德一带的农民们自强不息的精神典范。“河曲保德州,十年九不收,男人走口外,女人挑苦菜。”在那些苦难深重的岁月里,正是这些流传不止、世代传唱的民歌,帮助人们化解了心中的愁苦,走向美好的明天。

  第二天一早,我们从忻州出发,前往保德县。

  保德县处于河曲县的西南方向,与陕西省的府谷县仅隔一条黄河,通过架于黄河之上的一座大桥,两岸百姓就像一家人一样亲密来往,说着一样的方言,唱着一样的山歌,依傍着同一条母亲河。

  陕北的信天游,和山西的山曲就是在这两岸交界地区,互相交融和促进着,从而形成了许多有共同特点的山歌。遥想当年,在山西、陕西、内蒙古三地同唱一首歌的盛况一定风行一时,直到现在,在这毗邻相隔的地方生长起来的民歌,已成为三地人民共同的精神财富。

  生长在这里的杨仲青,今年已经62岁了,但无论怎么看他,都超不过50岁的样子,山歌让杨仲青活得年轻,活得纯粹。提起自己的家庭,杨仲青打开了话匣子:我的父亲是单挑小贩出身,挑一根扁担,两个笸箩里装些保德的土特产,一路担到河曲,然后再把河曲的特产挑回来。就这样,在从保德到河曲的往返路中,父亲把河曲的民歌带回了保德。父亲一路上从不走哑路,走一步唱一句,路上歌曲不断。母亲除了嗓子好,还很有灵性,自己一边做活,一边编唱歌曲。在小时候,母亲纺线时我老是捣乱,母亲张嘴便唱:

  妈妈要纺线
  你要胡搅群(方言,指捣乱)
  咱们的生活干不成呀
  我的那个杨仲青

  在父母的熏陶下,6岁的杨仲青就能在堂会上说快板,唱山曲。长大后,他每年利用假期打工挣钱,用来买二胡、小提琴和音乐方面的书籍。为了提高自己的伴奏技能,他每天把弟妹堵在大门外,让弟妹唱歌他伴奏,不唱的话便不许进院吃饭。

  1986年,杨仲青调入县文化馆工作,任文化馆副馆长,多次参加全国、华北、省及地区文化演出,获奖达60次之多,成为闻名全省的民歌手,被民歌界誉为“黄河之滨民歌王”。

  跟随杨仲青,我们来到了他工作的保德县文化馆,两层楼的文化馆十分简陋,他的那间不足10平米的办公室,更是阴暗局促。一张小小的办公桌,一盏昏黄的灯光,一架已经用旧了的小录音机,就是杨仲青承载民歌梦想的全部。从柜子里,他搬出了十几盘自己录制的简陋磁带,放入录音机里,一阵悠扬的歌声飞出,杨仲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在我对面的墙上,悬挂着杨仲青去日本以及在人民大会堂演出的大照片,然而眼前这番落魄的景象,让我很难与杨仲青这位著名的民歌王联系在一起。

  阳婆一落我点起灯
  灯看我来我看灯
  怀抱着胳膊弯弯脸朝墙睡
  枕畔畔上跌下一串串相思泪

  凄凉幽怨的歌声中,杨仲青说,现代人看不起民歌,人们觉得民歌土得掉渣,已经完全过时了,可我觉得民歌虽然很短,有的仅仅是上下两句,但内涵很深,几句话直刺心窝。我最担心的是民歌以后传不下去了,可能再过若干年以后,我杨仲青的名字就是印在资料册上的符号而已,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把我这一生传唱的民歌留在世上,我不想把这些歌声带走……

  杨仲青确实像他妹妹所说,像中了魔一样地热爱着民歌,上床入睡时,他嘴里还不停地唱着歌,唱着唱着就睡着了,在睡梦中,他唱着唱着又醒了……

  像这样热爱着民歌的人,当今的时代中还有几个?

  生活在歌里的河曲人

  进入河曲的标 志,是坐落在城边上的一座插着笔尖的高塔和元曲大家白朴的雕像,它们向世人展示着河曲历史文化的深厚积淀。

  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我们的车停在了河曲著名的西口古渡。举目望去,白茫茫的河滩在蒙蒙的雨雾中向远处延伸着,尽头的山若隐若现。这就是“鸡鸣三省”的西口,这就是呜咽的黄河水和着妹妹心酸的泪水、哥哥心痛的血水,流淌出震撼人心的《走西口》的地方……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清脆的歌声,寻声望去,不远处的一座小亭内,三位河曲妇女正迎着雨声欢快地高歌。踏着歌声,我们来到了她们的面前。面对几个陌生人的“观赏”,她们不仅没有不安,反而唱得更响。几首歌唱罢,其中一个问我们:你们不是河曲的吧?你们从哪里来?是来这里旅游的吗?

  听说,我们是从太原来的记者,专门来采访河曲民歌。她们感到非常高兴,如数家珍地给我们讲河曲民歌的点点滴滴,如有多少种曲目,有多少个歌手,有多少人还热爱着民歌……

  等她们争先恐后地说完了,却向我们抛出了个难题:我们给你们讲了这么多,你们也得有所回报啊,给我们唱一首歌吧。

  唱歌?我们面面相觑。看着我们互相推脱,她们很奇怪:这有什么难的啊?你们太原人怎么这么扭捏啊?如果不唱的话,我们就不许你们走。

  不得已,我们几个人合唱了一首歌曲。她们跟着我们一边哼唱着,一边拍手伴奏。一曲唱罢,当我们挥手告别时,心里竟生出些依依不舍来。

  这就是河曲人民的朴实和热情,她们的性格就像歌里唱得那样真情洋溢。这三位开朗热情、风姿绰约的河曲妇女中,年龄最小的已经55岁。不能不让人惊叹,在美妙的山歌里,河曲人不仅活得年轻,而且充满激情。在河曲妇女的身上,我找到了这里最美丽的风景。

  在河曲这块土地上,小自几岁的娃娃,大至龙钟年迈的老人,男男女女,年年岁岁无时不在娓娓歌唱。听说,在河曲还有著名的几个家庭剧团,一家几代人组成一台歌会,在村乡之间巡回演出,不仅大大丰富了农民们的农闲生活,也极大地增强了河曲民歌的流传功能。

  河曲人的嗓子为什么这么好?谈及这个话题,当地人哈哈一笑:黄河水养人呗。也有人说:吃酸捞饭吃的呗。

  酸捞饭也叫做酸粥,是河曲最地道的特色饭。河曲一带干旱少雨,5月前的土壤无法耕种,只能种植一种叫糜黍的谷类,这种作物抗旱能力强,成长期短,但糜黍的颗粒入嘴后发涩发苦,只有搅酸了才好吃。具体的做法是,将糜黍煮熟后放进一个大罐子里,倒入酸菜水,用盖子盖上,等到酸菜水浸入米粒中发酵后,再拿出来吃。过去的河曲人每天清晨起来,吃上一碗酸粥,再喝上一碗酸汤,这一天下地干活都不用再喝水。酸粥起到了清肺败火的作用,也给河曲人滋养了一副好嗓子。直到现在,外地人来河曲,都要先尝上一碗酸捞饭,吃过之后才觉得真正到过河曲了。端上一碗酸捞饭,挖一口入嘴,满嘴酸津津的米粒,酸得让人直吸鼻气,咽下去后方觉一股甘甜滋味溢满齿间,接着便是一阵清凉爽滑的感觉在喉咙处久久盘旋,真是人间美味啊。

  我们一行人,刚进入河曲县城,就听到了地道的河曲山曲,又吃了一碗酸捞饭,顿时觉得已经完全融入了河曲这块蕴藏着深厚民间文化的海洋中。

  “走西口”原本不是悲剧

  河曲人的歌唱了一辈又一辈,但最为遗憾的是,没有留下多少记载。在我的采访过程中,能索要的有关河曲民歌的资料少之又少。最权威的资料还是由中央音乐学院中国音乐研究所出版的《河曲民间歌曲》一书,该书的作者原《词刊》主编晓星于1953年到河曲采风,精心编写了这部河曲民歌经典专著。这部书中详细记录了晓星同志在河曲生活的三个月里,从农民们的口中收集和记录下来的最原始的河曲山曲。在河曲人民的手中,这部专著一印再印,历经了半个世纪的风雨,至今仍为研究河曲民歌最基本的资料。

  山曲原本就存在于山野田间,口口相传是河曲民歌的惟一记录,想要全面地总结和收集民歌是一项较为艰难和辛苦的工作。在河曲,我听说有一位博物馆的退休干部叫韩运德,他用了近40年的时间潜心收集河曲民歌,他走过了河曲的村村落落,寻访最年老的民歌艺人,用手中的笔详尽地记录和收集了最原始的山曲。人们都说,在河曲没有人能比韩运德收集的歌子全。韩运德付出了毕生的精力,他的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出一套河曲民歌全集。

  在河曲县委宣传部的帮助下,我找到了县文化馆的退休干部张贤亮。张老今年已经72岁了,50年前,他陪伴晓星同志在河曲采风,从那以后,他为保护和宣传河曲民歌做了大量的工作。

  在和张老的交谈中,我了解到,歌里的“走西口”唱得生离死别,凄惨哀伤,但历史上真正的“走西口”曾经为河曲带来了繁荣的商业贸易,实际上起到了促进河曲经济发展的积极作用。

  河曲处于晋陕内蒙古交界地带,北接河套平原。河曲一带连年干旱少雨,但河套平原却是土肥水美,所以河曲人自唐以来,就已经走出西口,到河套平原去谋生。清顺治年间,为稳固边防,防止汉蒙联合,朝廷下旨,从长城至偏关沿黄河河界设立一道宽15里、长2000余里的黑界地,绝对禁止汉蒙两地人民来往互通。

  直到康熙年间,鄂尔多斯部落首领给康熙写了一个奏章,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请求朝廷放开关口,让两地人民互通来往。于是,在康熙三十六年,朝廷下令批准河曲的西口古渡为汉蒙两族人民公开来往的主要渠道。对于河曲来说,“走西口”并不是悲剧的开始,而是蒙汉两族人民互通有无的良好开端。

  “走西口”在民国初年最为繁盛,经济、文化、运输的发达在河曲达到了鼎盛时期。《河曲县志》中记载,光绪十六年,河曲有十座商号,外籍客商纷至沓来,据民国十年地方商会统计,当时河曲县城的糖、粉、豆腐、酱坊有147家,仅油酒坊、货铺、旅店就有195家。城内旅店客满,街道行人云集,买卖之声不绝于耳。本地巨商的“十大富号”也于此时兴起,个人资产都在10万银币以上。河曲旧志有“一年似水流莺啭,百货如云瘦马驼”的诗句,可见当时商贾云集的繁盛景象。

  在这种情况下,文化传播也开始繁荣发达起来。由于汉语和蒙语不通,歌曲就成为两族人民交流的工具,这个时期,内蒙古的爬山调流传至河曲,两地都产生了许多以卖唱为生的民间艺人,他们的传唱活动为推广民歌传播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民国十六年(1937年)以后,由于日本侵略、军阀混战、土匪猖獗,走西口变得非常危险和困难,有许多人惨死在走西口的路途中。1940年以后,内蒙古一带成为国民党统治区,两边更是断绝来往,那时有许多家庭遭受着亲人分离,无法相见的悲剧。河曲繁荣时期的《走西口》曲目是小喜剧、耍耍戏,唱得欢快活泼,现代版的《走西口》则表现出一种悲楚婉约的情景。

  河曲民歌王贾德义

  在河曲采访民歌艺人,不能不提到一个人,他叫贾德义,曾担任过县文化局局长兼文化馆馆长。这位被称为“河曲民歌王”的文化功臣,把毕生的精力和心血全都倾入到了民歌的世界里。

  出身于农民家庭的贾德义不但歌唱得好,而且相关乐器件件不拦手。1963年,贾德义靠自学考上了中央音乐学院,但县领导把他强留下来,让他搞群众的文化工作,从此后,老贾再没离开过河曲,搞群众文化工作一搞就是40多年。

  问老贾后不后悔留在河曲?他默默地摇头:“没啥后不后悔的,我自己就非常热爱家乡的民歌,当初也想把河曲民歌发扬光大。”老贾失去了进入高等学府深造的机会后,并不灰心丧气,他一边工作,一边走下基层,开始了他艰苦的创作生涯,让土疙瘩发出金子般的光芒是他最终的理想。他随剧团走遍了黄河内外,踏遍了陕北、晋北、内蒙古等地区,不但掌握了大量的山曲资料,还认真考察了山曲、信天游、爬山调的渊源和沿革,为研究晋西北民歌掌握了第一手资料。

  河曲土生土长的民歌引来了无数中外影视剧组,早在上个世纪70年代,老贾就和著名导演谢晋合作过,以后一发不可收拾,凡是来河曲的影视班子,必然要找老贾,已形成惯例。为协助剧团拍片,老贾担任过外联、演员、剧务、场务、副导演、现场调度等职务。他自豪地说:“我和许多著名导演合作过,还和许多著名的演员一起摸爬滚打过。”

  在多年的实践经历和潜心研究中,老贾出版的山曲、民歌专著已有六七部了,大部分都是他自费出版的。资金不够时,他借过钱贷过款。我问他:你这么有名气,怎么还会没钱呢?

  他说:唱民歌的,怎么能和那些歌星影星一样呢?我们并没有很多钱,我组织过许多演出,从来不是为了挣钱,就是因为心中的热爱,有一场演出我贴进去几千块钱,但效果还不错,我已经很欣慰了。

  因为地方经费的短缺,老贾搞的演出队用得都是最廉价的演员,这也是造成节目质量不高、档次较低的主要原因。老贾说:陕北安塞的贺玉涛,那歌儿唱得真是没得说,可人家唱一首歌得3000元,我哪能请得起啊。

  40年工龄、副教授的头衔,并没有给老贾带来什么实惠。一间清朝乾隆年间的18平方米的小土屋就是他的家,自己担水,自己做饭,既是伙房,又是卧室,没有书房,没有文案,镶满四壁的都是一撂撂积累大半辈子的书稿、资料。为了艺术事业,他不仅甘守清贫,而且也失去了家庭的温暖。20年前,妻子对他说:“我要的是家庭和丈夫,而你却只顾埋头研究,写下几箱子纸也不能当钱花啊,如果你再不思谋如何挣钱,往后就别再过了。”

  面对妻子的最后通牒,老贾还是难以割舍自己对民歌的热爱,最后只好带着他三箱子手稿、两箱子书和几把乐器,离开了妻子。

  几十年的艰辛,几十年的奋斗,老贾依然满足于精神上的享受。生活上的简朴和落伍,他无暇顾及。目前,他最企盼和渴望的是,有更多的精力和更雄厚的资金为河曲创建一流的演出班子,同时还能出版他整理和研究的河曲民歌专著。

  采访贾德义的这一天,刚好是他组织排练二人台《走西口》最紧张的时期,听说省里电台要为他们录制节目。在演出场地,我遇到了小有名气的歌手辛里生。今年已经67岁的辛里生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天生的一副好嗓子让他在全国的民歌大赛中拿过七个大奖。老贾和老辛的合作已长达40年,对民歌的共同热爱使这两个人建立了深厚的情感。凡是老贾组织的演出,老辛一叫就到,从不计报酬。在演出中,已近古稀之年的老辛是永远的男一号。我问辛里生:儿孙这一代人里有没有接班人?他摇摇头说没有。我又问:你还能唱几年啊?他笑笑说:再唱三年没问题。

  再唱三年!那三年以后呢?在贾德义、辛里生、杨仲青这一代人以后,还有谁来传唱河曲民歌?

  我发现,在这些民歌王的背后,都没有一个得力的弟子或接班人。究其原因,他们告诉我,首先是现代的孩子们不再喜爱民歌,嗓音条件好的孩子都进入正规的音乐学府深造去了;其次,民歌的流传还停留在最传统最原始的口口相传中,没有纳入规范的系统的宣传和教育中去;另外,没有雄厚的资金力量作为扶持,民歌未来的生存也将是岌岌可危。

  想亲亲想得我手腕腕软,
  拿起了筷子端不起这碗。
  想亲亲想得我心花花乱,
  煮饺子下了一锅山药蛋。
  想你呀想你呀实在想你
  三天哥哥没吃了一粒米
  茴子白卷心心十八九层
  妹妹你爱不爱这受苦人
  ……

  在河曲住了三天,下了三天雨,雨雾中的河曲县城流淌着一种怀旧和朴实的气息,清脆的山曲儿从街边商铺里传出,听着听着,让人恍若隔世。当载满歌声的车子驶离河曲时,我们的心情变得愈加沉重。我们不希望,这些动人的歌谣最终只能成为录音磁带里传出的音符;我们不希望,将来的河曲城中再也找不到爱民歌爱到痴狂的老艺人;我们不希望,当河曲山曲在文化舞台上的身影愈来愈模糊时,世人对于河曲民歌的热爱仅仅变成了“抢救”民歌的责任